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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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壹十二章 爭執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5

  欽善坊,映日園。
  小樓上的欄桿邊,徐鶴行還在盯著右相府。
  牢頭劉丙已倚在那睡著了。
  過了壹會,鐘希磬打著哈欠過來,道:“我來輪替妳了,去睡吧。”
  “入夜了再去。”徐鶴行道。
  “為何?李瑕都進了右相府了,還死盯著做什麽?”
  “馬上要有動作了,最後再盯壹會。”
  “好吧。”
  鐘希磬卻是轉身接過壹個食盒,端出兩碗三鮮面來,遞了壹碗給徐鶴行。
  “給妳,特地吩咐了店家,沒給妳放蔥。”
  “謝了。”徐鶴行接過。
  鐘希磬又踹了劉丙壹腳,叱道:“睡什麽睡,那兒還有壹碗,妳吃。”
  “是,是……”
  徐鶴行端著面條,壹邊吃著,壹邊道:“我懷疑李瑕從右相府出去了。”
  “妳傻了?昨夜才看到他進去的。”
  “盯側門的人說,中午看到程漁跑出側門、到處找人,或許李瑕藏在早上送菜的板車下面跑了?”
  鐘希磬不以為然,吸溜了壹口面條,道:“他何必跑?”
  “不知道。”
  徐鶴行轉頭壹瞥,見有幾個太學生從長街那邊走來,壹路吵吵鬧鬧,最後在不遠處的巷口支了個攤子。
  其中有個人背著書笈,遮陽布擋住了大部分身形。
  “那些人在做什麽?”
  鐘希磬轉頭壹掃,道:“理他們做什麽。”
  “呵,書生……”
  ……
  李瑕稍稍擡起頭,隱隱約約又看到那小樓上的人影。
  他現在不僅敢盯著右相府,還把打探消息的來源搬到了身邊。
  因為他身邊已跟了幾個太學生。
  “伯虎這詩,乍壹聽平鋪直述,壹回想卻是秀逸清俊,不羈格調躍然而出。”
  “前兩句連用四個‘不’字,壹氣貫註,痛快幹脆。後兩句更是……呵呵,淡泊名利,淡泊名利……”
  黃鏞聽了同窗的點評,不由感到有些惋惜。
  他覺得這“唐寅唐伯虎”的詩是真好,可惜的就是……若是其人畫作也能襯得上這詩就好了。
  “伯虎,妳喜歡誰的詩詞?”
  李瑕回憶了壹下,道:“李白。”
  諸生大喜,紛紛討論起來。
  “果然,果然,伯虎最喜歡李太白哪壹首詩?”
  “《靜夜思》。”
  “呃……哈哈,《靜夜思》確實精巧,妳這詩風,壹看就是研習李太白之詩作。”
  “我覺得,伯虎詩中之誌,最像是杜工部《飲中八仙歌》裏的李太白,所謂‘李白壹鬥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伯虎,妳是如何學詩的?”
  李瑕很誠懇道:“我不懂詩詞,只是腦子裏有,隨口念出來。”
  “這……”
  幾個太學生壹滯,感慨不已。
  “只能說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啊。”
  “詩詞壹道最講天賦,伯虎有這等天賦……”
  黃鏞話到壹半,又看到了李瑕的畫,忽覺上蒼十分公平。
  好不容易,他們從李白談到蘇軾,又從辛棄疾談到劉克莊……終於再次開始抨擊時政。
  “說到劉公,我深恨史彌遠、史嵩之叔侄,先後為權相,禍國殃民!”
  “不錯,壹場‘江湖詩禍’迫害了多少忠良義士?劉公不過因《落梅》詩中‘東風謬掌花權柄,卻忌孤高不主張’壹句,被誣告謗訕時政,因此賦閑十年,此為大宋之失。”
  “史嵩之屍大臣之位、僥起復之命、壞祖宗之法,呸!”
  “左相與史嵩之鬥了壹輩子,好不容易鬥倒了史嵩之,又來了個丁大全,唉。”
  “是啊,時事艱難,不僅權臣、奸黨、宦官,還有武將也與左相爭權奪勢,當年趙葵也是……”
  “趙葵?”李瑕忽然認真起來。
  他終於聽到了“趙葵”二字。
  因楊果說過,那份讓宋廷去開封拿情報的消息是遞給了趙葵。
  見李瑕感興趣,幾個書生討論得更加熱烈。
  “當年才滅金國,趙葵便上疏請戰收復金國,結果端平壹敗,自此淮間無寧日,可恨!”
  “宰相須用讀書人,至理名言。趙葵不事科舉,妄議朝政,禍國殃民。”
  “他素來與左相意見不和,為戰功而主戰,不爭權才怪。”
  “主戰?要有兵有糧才能戰,端平壹戰,敗得壹榻糊塗,還不足以說明武夫不能成事嗎?”
  “邊境兵禍連綿,田土荒蕪、民不聊生,若非端平之失,何至於此?”
  “可惜了左相嘔心瀝血……”
  黃鏞忽然道:“諸生所言不錯,但我認為,左相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逼殺余玠。”
  李瑕壹楞,轉過頭,問道:“是左相逼殺了余玠?”
  黃鏞嘆息壹聲,點點頭,道:“左相與趙相公素來不和,余玠是趙相公的門生,與左相也是恩怨不小……何況,余玠也不是全無錯處,他凡有奏疏,詞氣不謹,確是不知事君之禮。”
  “詞氣不謹?”李瑕有些疑惑。
  僅因“詞氣不謹”,逼殺功臣?
  然而,幾個太學生之間又爭執了起來。
  “趙葵自丟了相位,卻怪到左相頭上。余玠身為趙葵門生,替其出頭,處處使絆,故意派人取代了左相安排的戎州帥。這些武夫步步挑釁,左相不過是召余玠回朝,余玠做賊心虛不敢來,服毒自盡。左相又錯在何處?”
  黃鏞道:“我並非是在說左相不對,只是覺得哪怕政見不和,也不必逼殺大將。”
  “逼殺?余玠擁兵自重,被左相戳穿,畏罪自殺,何謂逼殺?!”
  “將個人恩怨牽入朝政,如何不是逼殺?!”
  “器之妳這是何意?指責左相?”
  黃鏞不悅,道:“我並非指責左相,就事論事而已。”
  “器之,妳何必替余玠說話?余玠聚斂罔利,獲七大罪,此事已有定論!”
  “定論在何處?”
  “監察禦史早已上疏論罪。”
  黃鏞道:“妳怎不聽蜀中軍民之陳詞?怎不聽淮右老卒之陳詞?”
  “朝堂自有公論,‘前蜀帥余玠鎮撫無狀,兵苦於征戍,民困於征求’,言之鑿鑿,朝廷早已抄投余玠家產濟百姓,這還有何好談的?”
  “我不管監察禦史如何說,我更信淮上老卒、川蜀百姓……”
  “器之,妳見過幾個淮上老卒、川蜀百姓?聽風就是雨?”
  黃鏞道:“左相這事就是錯了!早晚有壹日,余玠案必要翻案!”
  “夠了!”
  “黃器之!妳言左相過失,欲在丁大全壹邊嗎?!妳我割袍斷義吧!”
  壹個太學生忽然壹聲大喝,竟是重重“哼”了壹聲,轉身就走。
  ……
  李瑕只覺無言以對。
  他擡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小樓,腦中隱隱有個念頭浮了起來。
  “原來這大宋宰執,左相兼樞密院使,清廉愛民的謝方叔是個主和派。而這個朝堂上,為了相位之爭,冤殺、槌殺、毒殺、逼殺……什麽事做不出來?”
  下壹刻,右相府大門被打開。
  只見聶仲由領著壹隊銳士翻身上馬,馳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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