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五章 老卒

　　隨著寨兵湧上來，城頭上的蒙軍被殺盡，戰鬥集中在了城門處，寨兵們也紛紛包圍過去。
　　李瑕走下城樓，看著巡江手們與三十余蒙軍殺在壹起。
　　他看出鮑三想讓寨兵殺敵，保證更多的巡江手。
　　但在李瑕眼裏，這是壹次最好的練兵機會。
　　他從頭到尾都很冷靜，知道只要城門不丟，進城的蒙軍就是進了死地，那正好用來練壹練新兵們。
　　李瑕沒有親自上陣，而是招過摟虎，道：“不用看城內了。妳盯著城外，有蒙將敢靠近，直接射殺。”
　　“是！”
　　摟虎轉過身，招呼弓手持弓對準城下，隱隱見到了夜色中壹個個騎馬者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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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關城內的廝殺還在繼續。
　　“呃……”
　　壹聲慘呼，又壹名蒙卒倒了下去。
　　寶力德沒想到會這樣。
　　這幾天來，宋軍的指揮都很壹般，各處的守兵都不多，誰能想到只有城門堆了那麽多人。
　　本以為奇兵躍入關城，宋軍會大亂，結果形勢突然陡轉直下。
　　“不！我還沒輸！”
　　寶力德大吼道：“勇士們，打開城門！只要打開城門就贏了！”
　　他不再迎敵，招呼著蒙卒結陣。
　　“結陣，我們沖過去開城門……”
　　他帶著人，瘋了壹般地揮刀，眼中只有城門。
　　壹個獨眼大漢沖上來，壹刀揮下。
　　“噗”的壹聲，寶力德血潑灑而出，卻還是不管不顧，徑直撞開那獨眼大漢，繼續沖。
　　“開城門啊！先開城門……”
　　“保護百夫長！”
　　在寶力德的帶領下，蒙卒們改變了打法，不再廝殺，而是結陣護著寶力德，奮力湧向城門。
　　他們未必是因為兇悍，也有可能是絕望。
　　陷在這城裏，四面都是敵人，想逃也無處逃，唯壹的生路就打開那道城門。
　　壹時之間，蒙間竟戰出幾分英勇無畏的氣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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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乙兒壹刀揮下，輕松砍死壹個蒙卒；許魁壹刀揮下，也輕松砍死壹個蒙卒……
　　他們頭壹次發現，殺蒙人這麽簡單。
　　但他們心底卻沒有多少激動，反而被嚇到了。
　　眼前的蒙軍只剩二十余人，卻沒有像巖方溝的那支蒙軍壹樣潰敗，而是要用性命擠到城門前。
　　他們已攔不住沖向城門的蒙軍。
　　茅乙兒失了神。
　　他忽然有些佩服蒙軍，覺得人跟人都是壹樣的，都想求生……
　　再回過頭來，只見壹個蒙卒已沖到了城門前，揮刀要去砍城門上的鎖。
　　“攔住他！”
　　茅乙兒方才的敬佩和感慨全被拋諸腦後，大吼道：“攔住他，守住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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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術盯著城門，雖隔得還遠，但他似乎聽到裏面傳來的“咚！咚！”的輕微聲響。
　　他知道，有人就在城門裏廝殺。
　　“撞開！”
　　“是！”
　　蒙卒們大喝壹聲，驅趕著大理雜兵們上前。
　　“嗖，嗖……”
　　箭雨落下，有幾名大理兵倒下。
　　“繼續撞門，不許停！”
　　終於，大理雜兵在箭雨中抱著大木樁沖到了城門前。
　　“嘭！”
　　壹聲巨響。
　　城頭上有石木砸落下來，砸在大理兵頭上，慘叫聲起。
　　黑暗中看不到腦門崩裂的情形，淒萬的慘叫卻依舊瘆人。
　　“嘭！”
　　又是壹聲巨響，大木樁撞在城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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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外面！援軍就在外面！”寶力德大吼著，“聽到了嗎？打開城門，我們能贏，能活……”
　　“殺啊！”宋軍殺過來。
　　寶力德壹刀揮下，又劈死壹個宋兵。
　　他終於沖到了城門前，聽到了外面越來越響的呼喝。
　　“嘭！”
　　有灰塵落下，寶力德分明看到那城門震了壹下。
　　他伸出滿是血的手，想要把它打開。
　　“噗！”
　　壹柄刀猛劈在他身上。
　　“開城門啊……”
　　寶力德大喊著，聲音卻已無力。
　　他身邊最後壹個蒙卒已倒了下去。
　　他又走了壹步，頭盔在混戰中掉落，同時身上又中壹刀。
　　“開城……”
　　“噗！”
　　壹柄刀透過他的胸腔。
　　鮑三大步上前，壹把揪住寶力德的頭發，提著這個蒙軍百夫長的身體，摁在城門上。
　　寶力德已然奄奄壹息，手中的彎弓掉落在地上。
　　“嘭！”
　　他感受到劇烈的撞擊，外面的撞城木重重撞在城門上，也撞在他的臉上……
　　鮑三又是壹刀捅下。
　　“妳不是想開城門嗎，來！”
　　“噗！”
　　“妳倒是開城門啊！”鮑三大吼，手中又是壹刀捅下。
　　“噗！”
　　“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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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乙兒低下頭，看到從腳下到城門邊，壹路都是蒙軍的屍體。
　　鮑班頭正提著那個百夫長，就在城門前壹刀壹刀地捅。
　　終於，那具屍體軟軟地攤下去，血已染滿了城門上，又殘忍又血腥。
　　茅乙兒眼皮跳得厲害，就是在這壹夜，他看到了落入絕境的蒙卒是如何垂死掙紮，也見識了打仗有多殘酷。
　　“我以後也算老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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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瑕也在看著鮑三，看著茅乙兒、許魁……
　　他仿佛看到了新兵在血與殺戮中，壹點點成型。
　　“嘭！”
　　城門又被重重撞了壹下。
　　李瑕轉過身，重新走回城樓。
　　鄔通正在發號施令。
　　“放箭！”
　　“砸！”
　　又是幾聲慘呼，寨兵們放箭，推下木石，殺傷著攻到城門前的大理雜兵。
　　不壹會兒之後，攻勢停了下來。
　　鄔通放聲大喊。
　　“哈哈，告訴妳們，城內的蒙兵已全被老子殺光了！有本事攻城啊！妳娘……”
　　喊聲在山谷中回蕩開來，漸漸囂張。
　　蒙軍很快給了回應，又是壹場箭雨襲上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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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瑕看了鄔通壹會，想了想，招過摟虎。
　　“縣尉。”摟虎上前，抱拳道：“蒙將隔得太遠，小人只射殺了壹兩個蒙卒，現在攻城的都是大理兵。”
　　“他們今夜不會真的攻城。”李瑕道，“妳帶兩個信得過的人，跟在我身邊。”
　　“是。”
　　安排了這些，李瑕才向鄔通走去。
　　“鄔兄。”
　　“李兄弟，妳放心，關城守住了。”鄔通笑道。
　　他顯得平靜又有些得意，仿佛剛才驚慌失措，又被李瑕打了壹巴掌的人不是他。
　　李瑕道：“橫子山寨要搶回來。”
　　鄔通壹楞。
　　李瑕又道：“寨子若在蒙軍手上，隨時還會再派人躍進城裏……”
　　“那怎麽辦？我們撤吧？”
　　“撤？”
　　鄔通踱了幾步，道：“李兄弟妳聽哥哥說……蒙軍沒想到我們能守住關城，或許沒留人守寨，但攻下關城，他們必先派更多人去占橫子山寨，我們已晚了壹步，搶不回來的。撤吧，趁城還未破。”
　　李瑕凝視了鄔通壹會，道：“我們私下說吧，別亂了軍心。”
　　“哈哈，明白，該分的也該分壹分了，哥哥懂的。走，我們兄弟私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