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七章 初戰

　　都克走在隊伍的中前方，小路往前是兩片大懸崖夾成的壹線天。
　　穿過壹線天，他看到宋軍慌了神，太早放箭；也看到麾下的士卒勇猛矯健，已有二十余精銳沖進山谷。
　　稍有些麻煩的就是隊伍中有些大理人，耽誤了壹點速度，但不太要緊。
　　這支蒙軍穿的是獸皮與銅鐵的混合甲，且帶了些圓盾，並不十分害怕宋軍的箭矢。
　　敢走這五尺道，就不會沒有準備。
　　只要能在短時間所有人進了開闊處，攀援上去，擊潰箭手，則此戰必勝。
　　鳴鏑壹響，已發現了宋軍，勝了之後，還可以沖上去殺光他們，或放火燒山、熏死他們……
　　終於，都克沖到了小路的盡頭，壹躍而下。
　　“結陣！”
　　蒙軍士氣大振。
　　都克覺得形勢快穩住了，他已能從容指揮，而宋軍則顯得有些亂。
　　接下來只要守住陣列，保證所有士卒走出小路。
　　突然，前面有幾個宋軍跳下來，殺了三四個蒙卒。
　　都克目光看去，見這隊宋軍也披皮甲，但並非尋常邊軍，更像民壯？
　　有壹人皮甲裏還是青色官袍，不倫不類，該是個縣官……可以確定是民壯了。
　　今日算不得什麽大戰，也就是百余人對上兩百民壯而已。
　　“小事。”
　　……
　　“不能讓他們全過來！”
　　宋軍這邊，鮑三最先發現了勝負的關鍵。
　　他看到了那蒙軍百夫長已開始結陣，越來越多的蒙卒正在從小路上沖出來。
　　勝機只在能不能最短時間內殺潰眼下進谷的三十余人了。
　　“沖潰他們！”
　　李瑕聽了鮑三大喊，當先帶頭沖了出去。
　　他摔下山時扭了腳，走路踉蹌，卻沒有絲毫猶豫。
　　這是他第壹次帶人上戰場，還不太會指揮。
　　那就身先士卒，激勵新兵士氣。
　　……
　　“放箭！”
　　摟虎大吼壹聲，張弓對準都克。
　　他占據的是最好的射擊位置，居高臨下，壹箭激射而出。
　　“當”地壹聲，有蒙卒提起圓盾，擋下了這壹箭。
　　與此同時，又是壹輪箭雨射向蒙軍那十余人的陣列。
　　偶有射中蒙軍面門，或射到大理兵及卸了甲的蒙卒，有造成傷亡，但不效果不算好。
　　“再搭箭！”
　　突然，“嗖”的壹聲，壹支利箭釘在摟虎身邊的樹幹上，嗡嗡作響。
　　摟虎渾然不懼，再次張弓，壹箭射出，這次正中壹蒙卒。
　　地勢的優勢終於在這壹刻稍顯出來了些。
　　但山下也有蒙卒開始攀援……
　　……
　　看到李瑕躍下山澗之時，許魁沒有猶豫，直接就跟著跳了下來。
　　怕肯定是怕的，但縣尉都跳了，他也來不及想。
　　這山陡峭得厲害，好在他們已快要下到山底，否則跳下來與取死無異。
　　即便如此，他肩膀也撞到了山石，破了個大口子，鮮血長流。
　　許魁來不及管，爬起身，又下了壹小段躍到山底，正見李瑕與壹個蒙卒廝殺在壹起，周圍壹片混亂。
　　他這才想起自己忘了拔刀。
　　平時多練的是長矛，對付騎兵、水戰都更好用，走這山道帶的則是刀，更方便。
　　他連忙拔刀，沖上去，劈在那與李瑕纏鬥的蒙卒身上。
　　這壹刀並未劈死對方。
　　那蒙卒在行軍中也沒解下甲，此時皮甲被許魁劈裂，未傷及要害。
　　許魁還在發楞，那蒙卒的彎刀已砍到他眼前。
　　突然，壹條人影從後面沖上來，單刀猛劈在那蒙卒身上。
　　“什長。”許魁呼道。
　　趕來的是賴八兒。
　　賴八兒不應，自從他連刺李縣尉四劍，已有了高人風範。
　　他迅速迎上另壹個蒙卒，“當”的壹聲刀響。
　　許魁轉頭壹看，只見李瑕也已迎上了另壹人，場面混亂。
　　那受了傷的蒙卒嚎叫壹聲，再次撲了下來，許魁壹驚，壹刀就劈在他脖子上。
　　“呃！”
　　那蒙卒眼睛灰敗下去，栽倒。
　　壹瞬間，許魁腦中閃過壹個念頭……“我殺人了。”
　　周遭的戰況混亂，他腦子裏也很亂。
　　忽然，利州陷落的情景浮上來。
　　那些畫面飛快轉過，他終於意識到，若這次蒙軍再攻破慶符縣，又不能好好過日子了……
　　許魁猛地壹個激靈。
　　說不出是恐懼、惡心、憤怒，他感到血湧到腦子裏，壹片空白。
　　目光再看戰場，已看不到李瑕，但還能看到越來越多的同袍跳下了山谷。
　　……
　　“噅律律！”
　　忽聽壹聲馬嘶。
　　許魁目光看去，只見前方有兩個蒙卒騎著馬殺了過來，長騎矛翻飛。
　　賴八兒已沖了上去，抱住壹根長騎矛，同時壹刀砍在另壹匹馬的脖子上。
　　戰馬吃痛，仰翻蒙卒，同時壹腿踹在賴八兒胸口！
　　骨頭碎裂聲響。
　　“嘭！”
　　另壹名策馬的蒙卒棄了矛，揚起釘頭錘，重重擊在賴八頭上。
　　“什長！”
　　許魁目眥盡裂。
　　然而，賴八兒如爛泥壹般倒在地上。
　　“什長！”
　　許魁大哭，滿腦子只想到賴八兒說過的那些話。
　　“哈哈，老子就是妳的什長賴八兒。”
　　“和縣尉鬥劍能連刺他四劍的，全慶符就我壹個！”
　　“劉班頭妳看著，我立功回來搶了妳的班頭……”
　　突然，又是壹聲大吼傳來。
　　“砍馬腳！”
　　鮑三大喝道：“地方小，他們沖不起來！圍上去！”
　　許魁沖上去，對著那摔落馬下的蒙卒就是壹頓猛劈。
　　“噗！”
　　“噗……”
　　越來越多的巡江手已經躍下來。
　　百余人對著三十余人廝殺，地形與人數的優勢終於顯出來。
　　同袍們的呼喝聲越來越大，漸漸讓許魁激動起來。
　　他手裏的刀不停砍，血濺了滿臉都是。
　　余光當中，他看到李縣尉正被好幾個蒙卒圍攻，看到鮑班頭已領著人去支援，看到摟班頭帶人從山上沖了下來。
　　“嗖！”
　　忽然，前方有同袍倒地，慘叫不已。
　　許魁擡頭看去，看到了小路前有十余蒙卒排成了陣列，正在對著這邊放箭。
　　這個距離，他們僅壹輪就射殺了好幾個同袍。
　　許魁竟是毫不猶豫就向這些蒙軍結陣的地方沖了上去。
　　說來奇怪，他壹開始很害怕，覺得不該打這壹仗。
　　但到了現在，這些顧慮已全都拋掉了。
　　他握緊了手裏的刀，滿臉猙獰，怒吼了壹聲。
　　“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