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見聞

　　次日是十二月十八，韓祈安帶人去了敘州，而江春已從敘州回來。
　　江春走了這壹趟，對敘州、慶符縣明年的形勢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比起房言楷的仿徨無措，他顯得從容而自信。
　　若論功勞苦勞，他或許遠不及李瑕或房言楷，但若說靠山、前程，他雖不如李瑕，卻遠甚於房言楷。
　　因為他妻子牟氏之伯父牟子才，今年剛遷任了禮部尚書，就在蒲擇之改任蜀帥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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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瑜放心。此次我到敘州，張遠明之死只字未提，只說五百巡江手是我壹力督建，錢糧是富戶捐的，鄉勇多是因百姓熱忱抗蒙。不會有人再細究此事。”
　　“謝縣令。”
　　“欸，是我要謝非瑜，分潤如此功勞給我。”
　　江春看著李瑕，滿臉都是和煦的笑意，又道：“知州很惱怒妳與正書不遵號令，已上表彈劾了，但也如實稟奏了妳們的功勞，到時功過如何論……必是功大於過的，哈哈。”
　　“是。”
　　李瑕隨口應著，並不在意。
　　江春觀察著他的表情，問道：“非瑜有何打算？”
　　“想必縣令是要高升了，我雖不才，想主政慶符。”
　　“有把握？”
　　“丁相公已任左相了。”
　　江春撫須而笑，與李瑕極是默契，半是玩笑道：“朝廷任命最快也要到明年三四月，在這之前，還請非瑜莫嫌棄我待在慶符才好吶。”
　　“不敢，還有許多事要請縣令指教。”
　　“對了，非瑜在西廂住得慣嗎？那邊位置不太好，要不妳搬到東廂？”
　　“不必，眼下這樣就很好。”
　　“好好好，妳我能同住壹片屋檐下，實是可喜之事……”
　　見過了李瑕，江春自然也要再見壹見房言楷。他卻是飲著茶，好半天沒叫人去請。
　　直到詹綱推門進來，問道：“東翁，不見房主簿嗎？”
　　“世事變化得真快，本以為會是房正書助我得壹個上等考評。沒想到來了個李非瑜，立下大功，推了我壹把。”江春感慨道。
　　“是啊，誰能想到呢。”
　　“慶符這三個縣官，房正書平日最攬權，但真到了論功行賞之際，他是最無用的壹個吶。”
　　這話，詹綱卻也不好回答。
　　江春揮了揮手，道：“請正書過來吧。”
　　等房言楷進來，江春又換上溫和的笑容。
　　“放心吧，妳定然是功大於過的，知州依舊很賞識妳，說妳必然是被非瑜裹挾。”
　　房言楷松了壹口氣，道：“那就好。”
　　“但他還是彈劾妳了。”
　　“這……”
　　“這也是為妳好，讓妳知道，戰場上，遵號令比立功重要。”
　　房言楷默然不語。
　　江春捧著茶杯，沈吟著，最後還是道：“正書，妳我相處近兩年，有句話，我早想與妳說……”
　　“縣令但說無妨。”
　　“如何開口呢……政務實事，妳比我擅長，官場上的門道，我卻比妳了解。”
　　“是。”
　　“史知州的彈劾，對非瑜而言，不痛不癢；但對妳而言，卻事關前程。”
　　房言楷壹楞。
　　“非瑜功大於過，可以升官；妳功大於過，最後只能得壹些賞賜……這話我現在就放在這裏，妳若不信，待到三四月再看。”
　　“我信。”
　　江春嘆道：“這話我早想與妳說了。史知州是好官、清官，做事公事公辦，是提攜不了妳的……唉，說的多了，我只是怕妳到時失望，並非說知州做錯了。”
　　“知州做得對，我確實不遵號令。”
　　“若真想升官，請非瑜幫妳打點吧。妳以為斬兀良合臺的功勞是蒲帥的？眼界低了，我告訴妳，功勞是丁相的。眼下非瑜壹句話，抵妳兩年辛苦。”
　　“我豈會不明白？可丁大全是奸黨……”
　　“是啊。”江春喃喃道：“想來，丁大全任寧德縣主簿時，也是遇到正書現在的處境吧？”
　　房言楷有些不明白……史知州沒做錯，自己也沒做錯，但事情怎就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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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叫“俞德宸”的道士在驛館中打坐。
　　良久，他睜開眼，感到有些苦惱。
　　來慶符，是來殺李瑕的，第壹天來就看到人了，可惜周圍有數十個士兵……後來俞德宸聽說，那些是斬殺兀良合臺的兵士。
　　之後兩天，就再也沒見到李瑕。
　　連姜飯都沒看見。
　　那些人好像忘了他俞德宸壹樣，把他丟在驛館就再也沒來過。
　　接近李瑕，然後殺掉的計劃好像行不通，俞德宸決定夜裏潛進縣衙去殺。
　　白天則要出門踩點。
　　他拿起劍，離開驛館。
　　慶符大街上有些熱鬧，因縣衙在招募勞役修橋修路，據說是在修壹座符江上的石橋，並修通往敘州、安寧縣、筠連縣的官道。
　　從昨日開始，已有些附近州縣的流民過來……
　　俞德宸穿過長街，拐角處有個披麻戴孝的女人跑過，差點撞到他。
　　他閃身避開，目光看去，見這女人二十七八歲樣子，神情顯得有些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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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漛跑過街角，差點和壹個道士撞了個滿懷，轉頭壹看，見後面那幾個人已追了上來。
　　“道長，能否幫幫我？”
　　“如何幫妳？”
　　張漛忙道：“後面有人在追我，我……”
　　“跟我來。”那道士拉著張漛，迅速跑進另壹條巷子，手壹指，道：“妳往那邊走。”
　　張漛迅速跑開，轉頭看去，正見那道士壹腳踹飛了壹個追趕者。
　　“別再欺負女人……”
　　張漛舒了口氣，迅速往城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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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雲雲才出脂粉鋪的門，忽然瞇了瞇眼。
　　近日城中多的是披麻戴孝的，但張遠明的女兒她見過壹次，還是壹眼就認了出來。
　　她快步綴了上去。
　　只見張漛拐進小巷，在壹間院子前叩了叩門，有個漢子開了門，恭恭敬敬地行了壹禮，將張漛迎了進去。
　　嚴雲雲趴在墻邊看著，心中思量，這裏住的怕是張家的故舊。
　　才轉身想去縣衙通風報信，她忽又停下腳步，嘴角勾起自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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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德宸拍了拍手，也不再看倒在地上的幾個惡仆，繼續向縣衙走去。
　　下壹個街口，卻見壹群人圍在那，也不知在做什麽。
　　俞德宸是個道士，心裏想著不能好奇心太重，卻還是忍不住過去看了看，卻是壹群人在買鹽。
　　“壹斤八十文。”
　　“真的？官鹽壹斤壹百四十四文咧，妳這是私鹽？我跟妳說，我們縣裏，查私鹽很厲害的，賣三斤就能殺頭。”
　　“胡說什麽？”賣鹽的漢子道：“這是官鹽，不買就走開，今日就這壹擔。”
　　“我倒是想買，但怕官鹽賣不出去，又有科敷，我可是上戶。”
　　俞德宸雲淡風輕地站在旁邊聽著，心中好奇何謂“科敷”。
　　很快就聽到有人問道：“啥叫科敷？”
　　“每年的官鹽要是賣不掉，縣衙就逼我們這些上戶買。”
　　“那妳走開，我是下戶，我買。”
　　“蠢，要是賣不掉的多，都得攤派……”
　　“我都告訴妳們了，這就是官鹽，縣裏以後也沒有科敷。買不買，不買走開。”
　　俞德宸看了壹會，覺得無聊，轉身要走，卻見壹名中年文士匆匆趕來，差點又撞了個滿懷。
　　接著，就聽到這中年文士與那鹽販的爭吵聲。
　　“妳說妳這是官鹽，鹽榷給我看看！”
　　“妳說看就看？妳誰？”
　　“我誰？不拿出鹽榷，休怪我將妳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