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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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壹百九十八章 矛盾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8

  真定府。
  史家宅院,有幾人正坐在堂上商議著。
  “真定府城往東便是槁城,是董家的地盤,董家兄弟多,如今守在槁城的便有董文直、董文毅、董文振等人。”
  史杠以往在諸兄弟、堂兄弟之中並不出挑,甚至算是平庸的那壹個,如今卻已有了當家之主的氣勢。此時便是由他侃侃而談,掌控著談話的節奏。
  “董家也是詩書傳家、關註民生的漢家門戶,且董文用早年便歸附陛下,這些年壹直在為招降董家而努力。故而說,槁城是最穩當的壹處。”
  王惲頷首道:“槁城壹旦歸附,便可與真定府城互為犄角,到時便可公然舉事。發兵南下,攻打大名、彰德二府,迎王師北上。”
  “順天張家如何了?”王鄂問道。
  當年金國亡時,正是張柔於亂軍之中救了王鄂,因此他十分關心張家之事。
  史杠道:“據軍情司的消息,元廷對張家十分防備,派重兵至保州。”
  王惲道:“換言之,元廷並非是沒有反應,只是陛下北伐的時機太好,元軍倉促之間沒能調派好兵力,現在各種反擊已經在路上了。”
  “不錯,局面並非眼前看到的這般樂觀,務必盡快攻破大名、彰德二府,與張弘道的兵馬匯合。否則元軍兵至,真定便成了孤城,陷入包圍,而王軍難以支援。”
  “此事莫要漏出風聲,亂了人心。”
  王鄂聽了這些,撫須沈吟,道:“元廷既對保州有所防備……老夫擔心的是槁城那邊。”
  這般壹說,眾人都有些憂慮。
  真定府這邊能夠順利招降眾人、控制城池,勝在出其不意。元廷顯然沒想到王鄂、王惲會降,以為讓堅定不降的史樟襲爵就萬事大吉。
  “是否該派人往槁城走壹趟,若順利,也該與董文用議壹個共同舉兵的時日。若不利……”
  話到壹半,有人匆匆趕到院外,似乎有緊急之事要報。
  遇到這種情況,王惲就比史杠更能理事,招呼了來人細問了幾句,之後回到堂上,壓低聲音道:“有客來,該是軍情司的人。”
  小半刻之後,有兩個漢子便扶著壹個披著鬥篷的男子進來。
  這男子走路時緩慢而蹣跚,顯然身上帶著不輕的傷勢。
  他走到堂上,掀了頭上的氈帽,露出壹張蒼白無血色的臉,卻正是董文用。
  “彥材?”
  王鄂認得董文用,已緩緩站起身來,神情緊張。
  “狀元公。”董文用打了招呼,頹然嘆道:“蒙元早有防備,我沒能進得了槁城。”
  “這……”
  “還有個壞消息,更多元軍已經南下了,準備包圍真定府。”
  ……
  白陘,孟門關。
  站在城頭上向東面望去,能望到唐軍張弘道部的旗幟,以及綿延的營盤。
  阿合馬看了壹會,隨手從懷中拿出壹塊小算盤扒拉了壹下,臉上浮起了油膩的笑意,搖頭道:“我看妳還能耗幾天。”
  他懶得再看雙方的陣法、戰況,那都是普通將領們做的事。
  而對於戰爭,他有自己的看法。
  “打仗打的是什麽?錢。”阿合馬有感而發,“雙方出錢,給士卒買口糧,激勵士氣。誰的多錢,誰的兵就多,士氣就高。打到後來,壹邊沒錢了,也就輸了。”
  “丞相說的對。”
  壹個名叫亦都馬丁的色目人正跟在阿合馬身後,手裏拿著紙筆,壹邊走壹邊還記錄著什麽,嘴裏道:“所以大汗現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丞相了。”
  “最信任?”阿合馬搖頭道:“大汗最信任的不是我這個理財丞相,而是伯顏丞相啊。”
  “伯顏哪裏能比得上丞相與大汗親近。”
  他們從城頭走回了城樓上的公房中,亦都馬丁關上了門,阿合馬則開始看著新擺在案頭上的還封著漆的戰報。
  壹封是關於山西的戰事,唐軍劉元禮已攻破了解州。解州這個地方有個大鹽池,是阿合馬為元廷斂財的重要地點,失去此地,讓他頗為頭疼。
  另壹封是河套的消息,脫忽的死訊傳來,唐軍就有從西北方向進入山西的可能,同樣讓阿合馬頭疼。
  他很不高興地將兩封信丟在桌上,摸著自己的鷹勾鼻,又看向了桌上的第三封信。
  “丞相,是否要打開看看。”亦都馬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提出了疑問。
  阿合馬道:“這壹定是在說,大汗需要更多的錢糧。”
  亦都馬丁卻覺得這個信封平平無奇,不會是大汗的詔諭,眼神中便透出疑慮之色。
  “妳不信?”阿合馬道:“打開看看。”
  亦都馬丁便上前拆開了第三封信看了,再擡眼,不由對阿合馬驚為天人。
  “丞相怎麽知道的?”
  “說了,打仗就是要錢。”阿合馬道:“把最近征收來的錢糧運往燕京吧。”
  “丞相,大汗只下詔讓丞相多集錢糧,就近征兵,沒有說要運往燕京啊?”
  阿合馬遂笑了起來,道:“要成為壹個有權勢的臣子,壹定要知道大汗想要什麽,把事情做在前面。”
  說著,他臉上那得意的笑容漸漸褪去,換上了嘆息的表情。
  “防線壹直在收縮,大汗在中原已經只剩下不大的疆域了,他不能從草原上收稅支持他爭奪中原。那就只能從這個不大的疆域上征收錢糧,支持大軍作戰,當然需要很多錢。”
  亦都馬丁聽了,眼神漸漸有些不安起來。
  “可是,這樣壹來……還能贏嗎?”
  “當然能。”阿合馬道:“我告訴過妳,打到最後,沒錢的壹方會輸。李瑕當然不可能比黃金家族有錢。妳看他現在好像很順利,但等他的輜重線越來越長,他就越來越容易失敗。大蒙古國已經不止壹次這樣擊敗敵人了。”
  ……
  燕京。
  董文直、董文毅並肩走進驛館,四下壹瞥,確定沒有人跟著他們進屋了,才低聲說起話來。
  “突然將我們押來,果然是疑我們會投降李瑕吧。”
  “陛下怕是忘了,大哥去年才為大元戰死。”
  “要知道,大哥是為了保護燕王才戰死的。”董文直長嘆壹聲,道:“而燕王如今已經病逝了。”
  董文毅眼神黯淡下來,道:“這般說來,大哥白死了?”
  “妳說,若是三哥到槁城勸說我們,我們會降李瑕嗎?”
  “應該不會。”董文毅遲疑了片刻,應道:“朝廷剛拔擢我知制誥兼修國史,教授皇孫經典,我們嘴裏說著忠君報國,豈可先自毀臣節?”
  “說到臣節。”董文直忽然圧低了些聲音,岔了壹個消息,道:“姚公被貶了。”
  “為何?因為燕王之死?”
  “燕王故去以後,陛下已私下答應諸公立皇孫,姚公豈還敢多嘴,這次,是因稅賦之事。”
  此事並不是如今才有的,董文毅壹直以來也略知壹二。
  這些年來大元戰事不斷,壹直在增收中原財賦,為此,忽必烈逐漸器重阿合馬,以各種手段斂財。如此,自是讓主張“節用愛民”的漢臣們不滿,也成了真金與阿合馬之間不和的原因。
  近來出了那麽多事,忽必烈對漢臣的猜忌與日俱增,加上戰事不利,稅賦擴征與日俱增,這種矛盾自然也愈發激烈。
  想必但凡能安撫,忽必烈都不會把最重要的智囊姚樞貶離,須知當年李璮之叛,正是姚樞準確預測了李璮的動向。
  正是連安撫都安撫不了,可見矛盾已激化到不可調和的地步。
  這般壹想,董文毅不由嘆了壹口氣,意興闌珊起來。
  將皇孫教導得再好又有何用?到時行不行漢法依舊未知,甚至到時大元還在不在也難說。
  “若是三哥在槁城勸我們……”
  他沈吟著,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但態度已有了變化。
  董文直道:“故而說,形勢恐將有劇變,只不知陛下還能壓到幾時。”
  “四哥想說什麽?”
  “沒什麽。”董文直道:“在這燕京之中,不僅妳我受到監視。”
  說罷,他擡手壹指,繼續道:“想辦法與某人見壹面,如何?”
  董文毅壹訝,已驚得頭上有冷汗冒出。
  他凝神壹想,帶著微微的顫音問道:“不會是……張家吧?”
  “妳怕什麽?”
  “我董家人若暗中與張家會面,只怕是重罪。”
  “若是大元朝廷已風聲鶴唳至此地步,不思變,坐以待斃不成?事到如今,我再提醒五弟壹句吧,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兄弟二人對視著,董文毅的眼神中漸漸有了恐懼。
  現在這大元的有些矛盾,不是靠雄才大略就能壓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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