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畢業了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by 怪誕的表哥
2021-10-24 10:08
大理寺獄
“若非下官,想必駙馬此時已在齊王殿下面前邀功了吧?”
溫容信竟是親自給王笑送飯。
王笑枕著頭躺在幹草上,道:“今天我本來是要去早朝的。”
溫容信微楞。
王笑又道:“我得謝謝妳,讓我不用去早朝,難得睡了個飽覺。”
溫容信輕笑道:“瑞王案的卷宗以呈上去了,駙馬往後大可以……長眠不起。”
王笑側頭看了溫容信壹眼,問道:“我若說我早有布置,妳關不住我。妳信不信?”
“不信。”溫容信道:“真當自己神機妙算不成?”
“多虧妳們的教導,我已經是壹個很成熟的政客了。”王笑道。
他在幹草鋪子上坐起來,臉上帶著壹種‘閉關修煉後大功告成’的神情。
“論權術我還比不上鄭元化。不過他太忙,顧忌也多,而且我知道他何所求,如今他在我眼裏也沒什麽好怕的了。”王笑說得頗為認真,又道:“我比妳還是厲害壹丟丟的。”
溫容信哂笑壹聲,顯然有些不屑。
王笑道:“妳用了兩天時間才來捉我,說明妳和左經綸達成了共識。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這三個法司衙門妳都搞定了,確定將案子做死了才捉我。左經綸前壹秒還和我合作共舉四皇子為王,下壹秒又和妳合作將我踢出局,好獨自控制四皇子……呵,政客。”
“妳竟還能看到這壹層。”溫容信微微有些詫異。
王笑搖了搖頭,道:“廟堂之爭不過如此,看明了其中的規律便好,只壹個字——利。”
他仰著頭想了想,又嘆道:“但妳知道嗎?我在妳這大理寺獄中睡了壹覺,仿佛從廟堂之爭中走出來了。爭來爭去,什麽天下大業,什麽江山社稷,妳們其實都是為了自己的利,還真是沒什麽意思。”
溫容信低著想了想,問道:“所以呢?”
“我要從妳臉上碾過去。”
“什麽?”
王笑臉上浮起壹絲似調皮又似乖張的笑容,道:“我與妳境界不同了,我要碾壓妳。”
“就因為在大理寺獄睡了壹覺,境界就不同了?”
王笑搖了搖頭:“因為憤怒。”
溫容信道:“我看不出來妳憤怒。”
王笑低下頭,樣子有些無奈。
“妳們這個時代,殘酷得讓人看不下去,我想做壹點改變。這些日子以來,費盡心力,我並沒有太大的要求,只是希望目光所及的地方能稍微像話壹點。稍微壹點就夠了,我從未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可妳們呢?口口聲聲家國大業、江山社稷,卻從來不肯低頭看壹眼。”
“我如今是駙馬之尊,以前,再以前,也不過是個庶民……我想說,庶民不該被妳們這樣對待。”王笑說著,輕笑了壹聲,譏道:“我不過想做壹點好事,竟有這麽多人出來攔,理由還壹套壹套。”
“我現在如果還是個庶民,會被妳輕易的踩死。可惜,我現在有了手上有了足夠的權,妳千般算計也困不住我。權力可憎,但唯壹能救我的卻還是權力。”
溫容信搖了搖頭,心中有些不以為然。
自己年輕時也曾像這樣為世道感到憤怒,但,慢慢的便能接受了。
再慢慢的,便能心安理得的踩別人。
爬得足夠高了,能踩著別人了,許多事便能接受了。
憤怒?妳又能怎樣呢?
下壹刻,有官差匆匆跑來稟報道:“大人,有人鬧事……”
……
大理寺,署衙。
“什麽鬧事?賊殺才,妳他娘的少胡說八道,老子是來當證人的。”
溫容信趕過來時,聽到的便是這樣十分無理的罵聲。
他眉頭壹皺,目光看去,便見來的壹夥人都是錦衣衛,其中還有壹個做派颯爽的少女。
“本官大理寺左少卿溫容信,不知幾位所為何來?”
“錦衣衛南鎮撫使劉壹口,來提瑞王案的重要證人。”
溫容信面色微凝,打量了壹眼面前的劉壹口。
他是有調查過劉壹口的,山賊出身,草莽之輩,入錦衣衛不久。
沒想到張永年竟是派這樣的人過來。
溫容信便道:“此案由三法司會審,已然定案,劉鎮撫使怕是要白跑壹趟了。”
劉壹口嘴巴壹咧,罵道:“娘的,錦衣衛辦案,爺爺管妳他娘的是三法司還是五法司……”
溫容信眉頭壹皺,大概知道張永年為何要派這樣壹個人過來了。
——粗鄙。
“老劉,沒事,我們註意壹下禮儀。”那個颯爽少女如是勸了壹句,轉向溫容信道:“這案子妳辦錯了,把王笑放了。”
“可是秦總兵家的女公子當面?”溫容信拱手道。
秦小竺訝道:“妳認得老子?”
溫容信極有些無奈。
——這都什麽人,壹個爺爺、壹個老子的……
他面上卻還頗為溫和,笑道:“秦姑娘教陛下罵臟,致滿朝文武開口閉口‘娘希匹’,此等壯舉,下官司亦是極敬仰的。”
秦小竺斜了他壹眼,不爽道:“妳他娘的少跟老子扯有的沒的,瑞王不是死在王笑手裏,我可為證。”
“哦?”
“瑞王死的時候,我與王笑在壹起。”秦小竺道。
溫容信心中譏嘲壹笑,心道:這便是王笑所謂的‘早有布置’?找個女子來頂罪不成?
果然,秦小竺道:“我知道瑞王是誰殺的,兇手是……”
“他知道。”她說著,手壹指,指向錦衣衛隊伍中押的壹個中年男子。
溫容信壹楞:“秦姑娘請不要信口雌黃。”
“老子信口雌黃?”秦小竺“嘁”了壹聲,道:“那誰,妳自己與這個傻官說吧。”
溫容信心中不耐,對秦小竺、劉壹口這樣上不了臺面的人感到十分嫌棄。
——當我大理寺是過家家不成?隨便找個人都想搪塞?
卻聽那中年男子支支唔唔道:“小的公孫明,乃是恭王府的賬房。但小的還有另壹個身份,是肅王安排在恭王府的眼線。因兩位王爺是親兄弟,都有銀錢投在文家,故肅王讓小的監視恭王的賬目……”
他絮絮叨叨說了壹堆沒用的之後,方才道:“因小的是肅王的人,知道他雖是瑞王的兒子,但早有不和,他便買了殺手刺殺瑞王。”
“胡說八道!”溫容信叱罵道:“滿嘴謊話,豈能有這樣荒唐的事!”
他心中卻暗想道:王笑又用眼線這壹招,還用的更為順手了?
秦小竺“嘿嘿”壹聲,大大咧咧道:“我覺得不荒唐啊,仔細壹想,還很有道理呢。對了,我們還有證據哦。”
接著,拿出壹把匕首。
那公孫明連忙道:“這這是小的從肅王那裏偷的兇……兇器。”
語氣忐忑,明顯是在說謊。
秦小竺卻又道:“妳們連兇器都沒有就定案了?太祖曾曰……這個……大理寺當推情定法、務必明允,刑必當罪,不負所望。妳們如今就是如此辦案的?”
溫容信負手不語。
忽然,劉壹口自顧自地說道:“錦衣衛本領了命令要查嘉寧伯府,現在又他娘的要查肅王府。嘉寧伯、肅王,也不知背後站著誰?唉,當個官累死爺爺了……”
溫容信登時楞在那裏,良久才深吸壹口氣,只覺得心中憤怒至極。
兩個粗鄙的人帶了壹個蠢材,用了壹套拙劣的說辭,竟真的逼得自己沒辦法。
因為這個公孫明真的是肅王的人。肅王是太子壹黨,是出了銀子讓首輔帶著他壹起南遷的;同時嘉寧伯更是太子的親舅舅。
錦衣衛意思是:妳說瑞王是王笑殺的?我們卻說瑞王是誰殺的就是誰殺的。妳不與我妥協,回頭我便指認是太子做的。
太子……
證人,證據,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笑果然已看透了朝堂爭鬥的規律,壹出手便指在自己的軟脅上。
不僅如此,他還有足夠的手段能在這個軟脅上狠狠插上壹刀。
千萬算計,就這樣被他輕而易舉到甚至有些兒戲的破解了?
溫容信不甘。
但他耳邊仿佛聽到王笑在說:“來啊!妳誣陷我,我誣陷太子,大不了我們兩邊魚死網破!來啊!”
他再不甘心,也明白,這次是自己小瞧王笑了……
——呵,瑞王,蠢材,妳白死了。
沈吟良久,溫容信終於道:“好吧,是本官捉錯人了。這便放了駙馬……只是這個公孫明是重要人證,得留在大理寺。”
溫容信表情很嚴肅,這是很鄭重的朝堂約定——我們兩邊各退壹步,此事到此為止。我不惹妳,妳也別惹太子。
秦小竺卻只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壹言為定,快,放人……”
……
半個時辰後,溫容信看著公孫明的屍體,對下屬吩咐道:“把案子做死,別讓人還能在上面做文章。”
“是。”
溫容信轉身出去,心中卻是忽然又想到王笑那壹句“我境界與妳不同了”。
什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