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妳無賴

　　金藎昊猛然面色，站起身來怒叱道：“餒哆安兌！”
　　“……思密達！”
　　任書良反正也聽不懂，便有心離開。
　　金藎昊卻已轉過身對他道：“王笑竟然擊毀了我的炮船！”
　　“這……不會吧？”
　　“此事必須給我壹個交待！”金藎昊怒道，“必須！”
　　任書良極有些無語。
　　——都叫妳別去招惹王笑了，還要我給妳交待？交待個屁。
　　可眼下，這個燙手的山芋硬生生被塞過來了，怎麽辦？
　　如今這個時局，楚朝入侵皮島在前，擊毀使者船只在後。壹個處理不好，罪責卻他娘的全要落在自己壹個人頭上。這事情搞得……
　　下壹刻，有吏員飛快地跑過來道：“金使者，何公已經聽說了朝鮮海船被毀壹事，願為妳主持公道。王笑如今正在西城大街，可壹同前往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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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城大街。
　　王笑策馬緩緩而行，忽見許多人攔在路上。
　　為首的是何良遠，隊伍中卻有幾個自己認得的人，國子監祭酒何正孝、國子監留學生金在奎，以及幾個禦史和鴻臚寺、禮部的官員。
　　何良遠旁邊站著的卻是個朝鮮官員服飾的中年人，很囂張的樣子。周圍護衛也蠻多的，朝鮮人也有、楚軍也有。
　　他也不下馬，笑問道：“何大人這是在迎我？”
　　“駙馬從何處歸來？”何正孝先站出來問道。
　　“自然是從保定回來。”王笑嘆道：“都說了不要聚集，妳們怎麽就不聽呢？”
　　何正孝正色道：“保定？老夫看未必吧。敢問駙馬，是否是妳擊沈了朝鮮船只？”
　　王笑其實有些詫異——追責我？不怕把我逼急了？
　　他略壹思忖，卻也明白過來。
　　何良遠這是沒能殺掉自己，打算讓自己當眾對藩夷服個軟，打壓壹下自己的聲勢。
　　老東西，不過是打了妳兩巴掌……小氣。
　　“我沒有啊。”王笑很是詫異道：“發生了什麽？朝鮮船只被擊毀了？”
　　眾人見他貌似純良、壹臉無辜的樣子，登時有些詫異。
　　這演技……
　　“王笑，妳休要狡辯！”金藎昊站出來叱道：“敢做不敢當，無賴嘴臉！不怕淪為天下笑柄嗎？！”
　　王笑依然壹臉驚訝的樣子，道：“我沒有不敢當啊。朝鮮船只被擊毀了，我也覺得大快人心呢。”
　　反正我就不丟臉。
　　“妳！”金藎昊大怒，罵道：“妳這是想代表楚朝宣戰嗎？別忘了朝鮮的宗主國是……”
　　“不好意思，我代表不了楚朝。”王笑輕笑起來：“妳是朝鮮人啊？去年妳們擊毀我朝九艘大船又如何說？”
　　“那是妳們入侵皮島在先！”
　　“皮島？”王笑訝道：“那是我們楚朝的啊。”
　　“滿口胡言！”金藎昊叱道：“世人誰不知皮島乃我朝鮮之土？”
　　“若是如此，妳國當年為何不說，反而還屢屢支援東江鎮？”王笑陡然拔高聲音，喝道：“怎麽？叛了宗主國，還有理了是吧？”
　　“那是……”金藎昊怒急之下，壹時漢話便有些不利索。
　　四周有人輕笑起來。
　　過了壹會，金藎昊深吸壹口氣，冷笑壹聲，高喊道：“這便是楚國的駙馬的德行？這便是泱泱大國的風度？”
　　他往前幾步，喊道：“朝鮮世代尊崇楚朝，歷代國主皆受楚朝冊封，篤信儒家學術，嚴守華夷之辨……但反觀妳們，盡到壹個宗主國應盡的責任了嗎？！”
　　“丙丁虜亂，清軍長驅南下，直破漢城，虜我世子，殺我百姓，五十萬朝鮮百姓淪為奴隸，至今如豬狗般受驅使……這時候，妳們這個宗主國在哪裏？”
　　金藎昊說到這裏，聲淚俱下。
　　他身後的金在奎聽了，猛然跪在地上悲嚎起來。
　　金藎昊又朗聲道：“戰後，連日本都提議派遣援兵，妳們楚廷又如何表態？知道我國主是如何答復日本嗎？依舊使用妳們楚朝的延光年號，依舊尊稱楚朝為宗主！使者穿漢服、執楚禮！這壹片赤誠天日可鑒。六年之後，妳們是怎麽做的？九艘戰船，再侵皮島！”
　　“這件事，我國主如何回應的？遣我來楚朝問詢。”金藎昊手壹指王笑，喝道：“妳王笑又是如何做的？毀我船只，殺我國人！”
　　街上的楚人聽了這壹席話，紛紛低下了頭。
　　連錦衣衛與官員們也有些羞愧起來。
　　武備不強、受辱於人的無奈往日不覺，此時卻壹點壹點浮上來。
　　祖輩留下的是萬邦來朝的赫赫江山，是風華絕世的華夏上國。卻在自己這輩人手中，滄落到如今的地步。往昔的泱泱大國，終於連壹個屬藩都保護不了了，淪落到被藩夷指著鼻子痛斥的地步……
　　王笑策馬看著金藎昊，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好壹個背主家奴。”王笑大喝道，“我為駙馬，成婚時須背《太祖訓誡》，知道太祖皇帝當年是如何對我說的嗎？”
　　“‘四方諸夷，限山隔海，僻在壹隅。吾恐後世子孫倚中國富強，貪壹時戰功，無故興兵，致傷人命，切記不可’！兩百七十七年的包容庇佑，換來的就是妳們這樣忘恩負義的對待？！”
　　“我大楚兩次援朝抗倭，致使遼鎮精銳受損，十去其六，錯失進剿建奴之機，只能坐視努爾哈赤坐大。之後的五十年來，妳朝鮮如何做的？首鼠兩端，見異思遷！努爾哈赤壹朝興起，妳們便開始搪塞敷衍，奉行中立……”
　　金藎昊忙喊道：“那是光海君在位時做的，我國主正是不滿他此舉，才廢黜其王位……”
　　“那又如何？”王笑大喝道：“妳們如今所為與他何異？出師皮島，殺我東江將領，虜我遼東難民。最先破壞兩邦和穆的人，到底是誰？！”
　　“當年清軍挾迫，我國主被逼無奈……”
　　“閉嘴！”王笑叱道：“百姓滄為奴隸、王妃世子被虜，卻還俯首稱臣？受奇恥大辱卻只會屈膝諂媚。永遠只等著我楚朝的保護，自己卻毫無骨氣！妳們之不幸，皆因妳們之不爭！竟還有臉來質問我？！”
　　“鬥米恩、升米仇的奸滑之徒，畏威而不懷德的叛主家奴，也敢攔我的路？”王笑冷笑道：“妳那破船不是我擊毀的。但就當是我做的也無所謂，妳又待如何？”
　　金藎昊大怒，指著王笑喝道：“妳……”
　　他氣得怒火攻心，漢語便不太好用，嘴裏壹通嘰哩咕嚕之後，轉向何良遠道：“何公，妳看妳們這個駙馬！此事必須有個交待。”
　　“妳們楚人可想好了，我朝鮮如今雖降於大清，但……”
　　“砰！”
　　壹聲銃響。
　　何良遠還沒來得及開口，金藎昊的頭顱便在他眼前爆開，血濺了他壹臉……
　　！！
　　長街之上，所有人目瞪口呆。
　　王笑放下手中的火銃，皺眉道：“依楚律，敢尊稱奴寇的偽國號，斬立決。”
　　他說完，轉頭向耿叔白低聲問道：“有這條吧？”
　　耿叔白還沒回過神來，許久才喃喃道：“應該……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