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憲國公

　　憲國公壹系是太宗皇帝時的名將齊廣茂之後。
　　當年馬上征戰得來了世襲罔替的功爵，子孫後代在富貴榮華之上躺了兩百余年……但過日子嘛，無非是變著花樣的享樂。
　　傳至八代，如今的憲國公是齊樂翰，時年四十有三，因身形肥大，座下的位子也是特意訂做的。
　　木料是文家從海外運來的紫檀木，渾然壹體、雕功精細。難得的是木質堅硬，吃得再胖也能穩坐如山。
　　可惜文家沒了，再要搞銀錢還得重新選壹家信得過的商賈。
　　想起來就很麻煩！
　　但齊樂翰也沒打算因這事去找王笑麻煩。
　　那種腦子不正常的新貴，有什麽好理會的？
　　自己這是與國同休的富貴，與囂張壹時的瘋狗壹般見識那是不智之舉，瑞王、恭王便是前車之鑒，那些人都是蠢貨。
　　沒想到，自己不去找麻煩，今日卻有麻煩找上門……
　　將自己家府邸周圍那些清理溝渠的賤卒都扣下之後，齊樂翰其實也有些為難。
　　但實在是沒辦法，挖肯定是不能讓那些人挖的。手下的蠢材打死了對方的人，也不能放了他們，免得回頭到處亂說。
　　如今之計，也只好備上兩根大骨頭，等那條瘋狗找上門來咬了。
　　這壹等就是許久，齊樂翰昏昏欲睡之際方才聽到通傳。
　　“齊王與駙馬來了。”
　　“現在才來，消息那麽慢，難成大器。去，把那些賤卒帶出來。”
　　國公爵位低於親王，卻高於駙馬都尉……迎還是不迎呢？
　　齊樂翰猶豫片刻，想著周衍年少，他便吩咐人去請他們進來，自己依然在位置上坐著。
　　沒想到對方架子大的沒邊，竟是不進門。
　　齊樂翰心裏罵了幾句，沒奈何，只好支起肥大的身軀親自出府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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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景榮昨夜聽了吩咐便領著巡卒出來清理溝渠，他有心巴結王家，自是分外賣力。
　　他是老胥吏，在五城馬兵司中人脈廣又有體面，與巡卒們都親近。說話好使加上做事上心，他這壹支隊伍便在天亮時最先將清水坊的溝渠清理幹凈。
　　壹應人都得了豐厚的賞賜，鄧景榮也果然被王珍註意到。
　　當時他便對王珍表現出了十二分的恭敬。
　　“王大公子可還記得小的？小的曾帶巡捕營的差爺到貴府公辦，領駙馬到巡捕營去認人。”
　　他自是不敢提自己還曾進宮去舉證王笑壹事。
　　王珍笑容溫和：“鄧老客氣了，大家都是街坊，這些年鄧老在清水坊兢兢業業，我們都看在眼裏。”
　　鄧景榮登時感動不已，連忙道：“我們清水坊能出駙馬爺這樣的貴人，小老也覺得與有榮焉。”
　　“舍弟年幼無知，還需要人幫扶，鄧老昨夜盡心了。回頭等事情過去，王家開個席面請大家吃酒。”
　　見王家大公子說話好聽，鄧景榮壹顆心便愈發熱切起來，為表現出自己幹勁十足，他也不去歇，打算接著帶人繼續清理溝渠。
　　他有些精明，想著清水坊的水渠是自己清理的，因此入了王大公子的眼。那接下來去哪呢？
　　那當然是去公主府附近啊！
　　萬壹再被駙馬爺瞧見呢……
　　於是鄧景榮也不嫌遠，領著人壹路到了什剎海附近便埋頭苦幹起來。
　　還沒幹多久，突然沖出壹群家丁來攔。
　　鄧景榮有心展示壹下自己勤於任事，便與對方爭執了幾句。
　　沒想到對方跋扈慣了，三言兩句便拿著棍棒砸下來。
　　兵司馬的巡卒疏於訓練，壹番沖突，竟是被打死了好幾個人。
　　這幾人皆是與鄧景榮熟識親近之人，街對面的皮二娃、成天笑嘻嘻的劉壯實、好吃懶做的林大頭……看著他們在棍棒之下被砸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再無聲息，鄧景榮只覺壹口氣涼進心底。
　　自己不該揣著那點小精明貪功的，是自己害死了他們——心裏巨大的愧意彌漫上來，鄧景榮登時懵了，渾渾噩噩地被那些家丁押著關進壹間水牢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這壹隊人又被那些家丁提了出來，拐了幾條路之後，鄧景榮便被押到壹處極是豪闊的府門外。
　　他擡頭壹看，只見到“憲國公府”四個大字，心中更覺悲涼。
　　接著，他便見壹群衣著不凡之人站在國公府門外。
　　其中卻有駙馬王笑，還有王家西府的五少爺王珰。
　　鄧景榮心道：“駙馬來救自己這些人了？”
　　他其實是有些驚訝的，在京中混了這麽多年，也聽過不少權力傾軋之事，此時便感到有些暖意。
　　過了壹會，卻見壹群人從國公府出來，八個壯漢擡著壹個肥大的男子，想必便是憲國公了。
　　鄧景榮腦中懵懵的，只聽那邊見過禮，竟是齊王殿下也來了。
　　沒想到自己這壹群低賤的人，還能讓齊王出面。
　　只聽那憲國公笑得十分爽朗：“大水沖了龍王廟，今日之事不過是場誤會，還請齊王見諒。”
　　這壹句話入耳，鄧景榮知道自己這壹隊巡卒這次算是得救了。
　　下壹刻他又想道：“可惜皮二娃他們活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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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衍此來心裏確實裝著氣，卻沒想到齊樂翰如此親切。周衍頗有涵養，又覺得伸手不打笑臉人，便淡淡道：“本王第壹次領差事，手下人沖撞了國公，是本王安排得不妥，還請國公放人。”
　　“好說好說。”齊樂翰賠笑道：“人這便放了便是，因剛才有些小沖突，五城兵馬司的巡卒與老夫的家丁各有些傷亡，我已交待人備好重金撫恤，聊表欠意。今日這清理溝渠的進度也耽擱了。這樣吧，這邊的水渠老夫安排人清理，明日天亮前便清好，如何？”
　　周衍本想對方放了人之後自己再質問，如今還未說話對方便已賠罪，只覺如壹拳打在棉花上壹般。
　　齊樂翰地位崇榮，如今又賠著笑。自己壹個庶皇子便有些不好再追究了。
　　今日這事看來便這般過去了。
　　周衍正要開口說話，王笑卻在他肩上拍了拍。
　　齊樂翰也知道表面上雖是周衍主事，背後作主的卻是王笑。他只是故意只與周衍說話，試著輕描淡寫的將事情揭過。
　　但他也觀察了王笑壹會，只見這個少年神色平常，看不出喜怒來。
　　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城府，不是好東西！
　　此時見王笑阻止了周衍說話，齊樂翰便仿佛剛註意到他壹般，笑道：“駙馬也來了，果然是壹表人材，說起來，哈哈，我們兩家隔得不遠，以後要多來往才是。”
　　王笑目光瞥去，眼中似帶著審視。
　　齊樂翰心知這小子不好惹，心裏罵了壹句瘋狗，面上卻是又笑道：“齊王與駙馬體恤百姓，老夫亦是心有所感，想著配合二位行事，還特地備了壹倉糧食用以賑濟難民，駙馬壹會可派人去拉。”
　　周衍微微有些詫異。
　　對方這幅做派，算是將身段放得極低了。再要不依不饒，說出去反而是自己這邊得理不饒人，朝臣和父皇那邊不好交待。
　　王笑卻是道：“妳竟也知道齊王體恤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