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怪誕的表哥

都市生活

長街之上,壹個清麗可人的小婢女走過。 二樓茶館靠窗位置上的張恒目光落在她身上,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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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5章 繼承者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by 怪誕的表哥

2021-10-24 10:08

  曲阜縣城內壹間小宅內,孔興彌坐在燈下。
  他雖然也是孔家之人,從祖父那壹輩就從大宗搬出來了。他父親脾氣直,在宗族得罪過許多人,再後來攜妻到外地為官,被流寇殺了。
  孔興彌自小父母雙亡,托著族人幫襯,考上了舉人,肯定是算不上被薄待的。但他在族中不被重視也是真的。大家都擔心他像他父親那樣臭脾氣,與族人相處不善或得罪了衍聖公,因此並不與他親近。
  眼下天下大亂,幾年內應該不會再有科舉,他也有考慮到尼山書院任個學錄。
  考到最後,書院打算在他和另壹名孔家子弟當中選擇,於是問了他的誌向。
  這也沒什麽不好說的,孔興彌照實回答了,生為聖人子孫,他自幼鉆研儒學,認為儒家學說關註生民,子不與怪力亂神,而談理命與氣命,所謂理命是讓世人豐衣足食,所謂氣命則是讓世人倫理政教。
  這誌向大概就是‘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意思。說起來有些太大,孔興彌也感到有些慚愧……
  這天夜裏,孔興彌依舊在家中奮筆疾書,渾然不知那學錄之職已離他而去。
  到了夜裏,遠處隱隱有叫喊聲傳來。孔興彌專註於紙墨之間,並未在意。
  不多時,有人走了進來。
  “興彌,妳在做什麽?沒聽到大宗院裏的叫喊嗎?”
  孔興彌回過頭,只見來的是他的族兄孔興弤。
  “見過族兄。在給壹位友人回信。”孔興彌側耳聽了聽,問道:“怎麽了?大宗院裏發什麽了什麽?”
  “進了賊吧。”孔興弤隨口應了壹句,道:“宗伯派人告知我了。尼山書院這次的缺,由我補上。”
  孔興彌稍稍壹楞,接著笑了壹下,道:“也好。”
  “妳不失望?”
  孔興彌低頭想了想,道:“許是天意……族兄,我想去真定府平山縣壹趟。”
  “那做什麽?”
  “本來還在猶豫。如今不能去尼山學院,想來是我正該走這條道。”孔興彌說著,眼中漸有了喜意,道:“我有位同窗好友,在真定府府尹大人處為幕,他寫信給我,說是在平山縣滹沱河兩岸,有人在……在濟世救民……”
  孔興弤嗤笑壹聲,道:“世上哪沒人在濟世救民?”
  “不壹樣的!族兄妳看。”孔興彌遞過壹封信,接著有些激動地道:“這孫知新、胡敬事二人的主張,與我們先祖孔聖公是壹樣的!”
  壹小會之後,孔興弤從信紙中擡起頭,看著孔樂彌那期待的眼神,吐出三個字。
  “妳瘋了?”
  “我沒瘋,便說這‘啟民智’,豈不正合我們先祖‘有教無類’的訓導……”
  “妳休給我斷章取義。‘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語上也’,又是何解?”
  “那是教的方法,卻不是不教。”孔興彌侃侃而談道:“先聖不僅是說‘有教無類’,他就是這麽做的。先聖之前,世間‘學在官府’,只有權貴子弟才可讀書。先聖不僅收權貴子弟為徒,收的更多的還都是平民弟子,顏回、曾參、公冶長……甚至還有當時的‘蠻夷’楚國人公孫龍。世間教化,正是從先聖而起!為何到了如今,兩千年過去了,讀書治學的門檻還那麽高?因為當權者怕百姓有了學識、他們不好盤剝。就連宗伯,他身為先聖的嫡親血脈,他也……”
  “妳閉嘴。”孔興弤低聲叱罵壹句,又道:“妳到底要幹嘛?”
  “我要去找這孫知新。”孔興彌眼中光芒愈盛,道:“對了,還有這‘民權’,‘孔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是謂大同’,妳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把有賢德、有才能者選出來,讓老者能……”
  “妳瘋了,先聖的意思是讓妳約束自己的道德。”
  “我瘋了?瘋了的是這兩千來的肉食者。”孔興彌漸漸激動起來,道:“世間強權者,為了自己的地位、為了能壹再盤剝百姓,不斷地扭曲先聖的話語與誌向,以先聖的道德、綱常、倫理來束縛世人,但他們自己呢?他們又把道德擺在哪裏?族兄,這些年我們見得還不多嗎?衍聖公府富貴到這種地步了,為了那幾塊銅板,還要把佃戶往死裏逼!十九叔為了自己快活,就得把人家……”
  “閉嘴,妳不懂嗎?放過壹家佃戶,別的人有樣學樣怎麽辦?大宗府上又不只有幾個佃戶,那是數十萬人,法不嚴,何以拘束眾人?”
  孔興彌搖頭苦笑了壹下,道:“是嗎?那看來族兄也不想聽我說先聖的‘民生’主張了?”
  “我來不是聽妳說這些沒用的東西……”
  “但我們是孔聖人的子孫!”孔興彌拍了拍桌案,驀然紅了眼。
  “我們孔聖人的子孫後代啊。”他又強調了壹遍,道:“世間有那麽多讀書人在學儒,世人都遵循孔聖人的教化。但我們孔家後代如今有幾人真正學了先聖的學問,繼承了先聖的誌向?”
  他說到這裏,揚了揚手中的信,又道:“孫知新說,如今西夷小國都開始興天下為公了。我們呢,早在兩千年前我們的先祖提出的主張,被曲解、被利用,和這偌大的衍聖公府壹樣,被權貴用來當作盤剝的工具!‘孔子曰,古之為政,愛人為大。’如今我不見有誰愛人,目之所見,唯有民不聊生!我們孔家,從被秦皇帝封為權貴之日起,就是權貴殺豬時哄它們聽話的工具!妳告訴我,趁著荒年吞並百姓田產是‘愛人為大’嗎?”
  “妳閉嘴!”
  孔興弤看著孔興彌,像看壹個傻子。
  過了壹會,孔興彌微微笑了笑,又道:“我不能去尼山書院了也好。與族兄聊過,我心中忽然更明白了。我們是先聖子孫,該承繼的不是這滿堂的紙醉金迷、榮華富貴,該是‘愛人為大’的胸襟、‘天下大同’的誌向。”
  “隨妳吧。”孔興弤收了收情緒,道,“我不是來和妳吵的,我是想著我補了尼山書院的缺,怕妳沒了出路,想舉薦妳去南京……”
  “族兄好意,心領了。”
  兩人話到這裏,聽到遠處叫喊聲越來越大。
  外面的大街上也有人跑過,不停地喊著話。
  “聖府進刺客了,打起來了!”
  “被圍起來了……”
  孔興彌壹楞,才要出門,被孔興弤壹把拉住。
  “族兄這是做什麽?我們快去看看……”
  “沒什麽好看的。”孔興弤淡淡笑了笑,找了條凳子坐下來,道:“哈,衍聖公府居然也能遭了刺客,妳覺得會是誰派來的?”
  孔興彌略略沈吟,道:“宗伯從未有什麽敵人,真要算起來,怕是只有萊國公王笑了。分田之事鬧了有壹陣子,宗伯壹直不肯上報田畝數量,於是萊國公到東阿縣意圖從四姐夫身上找突破口,結果四姐夫死了……但,何至於派人來刺殺宗伯?”
  “他能做到那個位置,自有他的考量。”孔興弤看了孔興彌壹眼,道:“妳不必緊張,不會有什麽事的。”
  說到這裏,他有些輕蔑地笑了笑,道:“本以為這王笑是個狠角色,如今看來,不過如此。宗伯豈是那麽好刺殺的?當衍聖公府花不起銀子請護衛不成?”
  “宗伯不會有事吧?”孔興彌有些擔憂,從窗子向外張望了壹眼,道:“聽這動靜,怕是來的人不少。”
  “能來多少人?”孔興弤冷笑壹聲,道:“聖府有護衛五千人,王笑要想動聖府,至少也要調動五千人。這樣大規模的兵馬調動瞞得過誰?我告訴妳會發生什麽,王笑是瘋了,但他麾下的人可沒有瘋。他壹旦下令,那些稍有見識的將官、謀士、文官全都會阻止他,會讓齊王攔住他,還會派人來通知宗伯‘妳看,萊國公要來動妳了,還是坐下來好好談吧’,事情最後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還有。想分田?哈,全山東都在看孔家的反應,所有士紳貴族都是孔家的擁躉!我告訴妳,從年底王笑提出分田開始,宗伯和各家大族就在往他的軍中送銀子送女人。關寧軍、京營、萊州營中多少將領收了銀子妳知道嗎?
  而宗伯這邊得到消息,可以馬上安排族人投靠到盛京、燕京、南京、成都,這麽大的家族四下散開,走到哪裏都有人脈、權力、尊崇,到時候王笑就是萬夫所指!知道孔家有多少人脈嗎?世間書院都有尼山書院的弟子,各朝文臣皆有我們孔家的聯姻。”
  說到這裏,他愈發亢奮起來,像是沈浸在無上的榮耀當中,又道:“開國之初,楚太祖也對我們孔家心生嫌怨,但他又能如何?除了如小孩子壹般發發脾氣之外,他敢動我們孔家壹下嗎?還不是怕天下文人側目。哈哈,結果如何?到現在,要亡了的是他的楚朝,而我們孔家還是如參天大樹!
  孔家傳承了壹千八百年啊,積蓄的底蘊、實力,不是壹個坐井觀天、不知天高地厚的黃口小兒能輕易動的。”
  孔興彌搖了搖頭,嘆道:“族兄啊,妳把這尊崇地位看得太重了……”
  “是妳太小看這些了。”孔興弤道:“妳、這信上說的兩傻子,還有那個要分田的王笑。妳們全都是蠢材。自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觸動千百年積澱下來的大族利益。妳們遲早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人啊,永遠不要高看自己,小瞧別人……”
  下壹刻,外面的大街上有人驚恐地大喊道:“聽說了嗎?衍聖公死了?!”
  “不會吧?”
  “據說真是死了……”
  “縣令大人呢?”
  “聽說下午便入了府,怕是也死了……”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孔興彌又探頭往窗外看了壹眼。
  只見大街上有人焦急跑動著,嘴裏喊著:“聖府被圍起來了……”
  孔興弤臉色登時有些難看起來,他剛剛有理有據地分析了壹通,壹轉頭聽到這個消息,自是丟了臉面。
  但接著,他瞇了瞇眼,也沒有沈浸在懊惱的情緒當中,而是低頭沈思起來。
  “我們過去看看吧。”孔興彌急說了壹句。
  “再等等。”
  遠處衍聖公府的殺喊聲越來越大,孔興彌愈發著急,孔興弤卻還在沈思。
  好壹會,孔興弤低聲喃喃道:“興彌,妳支持王笑分田嗎?”
  孔興彌稍稍楞了壹下,道:“妳知道的,數百年來,尤其是趁著這些年的災荒,我們孔家與別的權貴吞並的田地愈多,已占山東十之八九。百姓除了為佃、根本無田可種。我覺得該分……”
  “那是因為妳不是宗主,這些田地不是妳的。”孔興弤譏笑了壹聲,語氣卻比先前緩和下來。
  “族兄,我們不快去大宗府看看嗎?”
  孔興弤並不回答,站在窗前,聽著遠處的聲響。
  有林廟守衛司的護衛跑過,隱隱發出叫喊聲“快跑啊,守備已經死了……”
  他閉上眼,在心中默算起來。
  ——“我曾祖乃衍聖公之弟,他祖父乃我祖父的堂兄……呵,那便是了……”
  “族兄。”孔興彌又催促了壹句,焦急道:“我們不去看看嗎?”
  “走吧,去大宗府。”
  孔興彌點點頭,才轉過身,突然腹中壹痛!
  他轉過頭,目光看去,只見孔興弤拿起桌上的裁紙刀,壹刀紮在了自己的側腰。
  “族兄……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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