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算功勞

　　姚文華在盧龍縣歇了幾天，車馬勞頓後那種渾身筋骨酸痛的感覺才勉強消下去。
　　但永平府這地界實在沒什麽玩頭，每日裏也只能聽聽小曲解悶。
　　當今天聽說王笑被建奴劫殺，姚文華嚇了壹跳，再看著前面輕攏慢撚彈著琵琶的小琴娘便全沒了剛才的閑情意致，忙吩咐人備好車馬，打算萬壹事有不諧便趁早逃走。
　　等消息傳來，說是王笑竟擊敗了建奴。姚文華眉毛壹挑，有些不可置信。
　　但很快他便想到：老夫得去沾壹沾這功勞。
　　“快，備轎，本官要去北戴河，快……”
　　等轎子出了城，姚文華坐在轎中忽然又想到胡英明壹早便跑到盧龍衛獻殷勤，想必此時壹樁大功是少不了的。
　　“本以為是個蠢官，沒想到如此精明。但，連老夫都沒料到，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姚文華不由撚須沈吟起來。
　　又過了好壹會，卻聽快馬稟報，道是胡英明竟然是建奴細作假扮的……
　　姚文華第壹反應是不信，第二反應卻是王笑壹日之內接連辦成兩樁大事，若是能分壹樁給自己就好了。
　　帶著這樣的心思，等他急匆匆趕到了海邊，只見王笑正與壹群五大三粗的海盜相談甚歡，心中立馬有了主意。
　　彼此相見，姚文華撫著長須笑了笑，便邀王笑單獨談。
　　“侯爺擊敗了建奴、又找出叛臣，這固然可喜……但侯爺與壹些朝廷不容的海盜頭子來往，怕是十分不妥。”
　　要分功勞自然不能直說，姚文華便打算旁敲側擊壹下。
　　“是嗎？”王笑卻是含笑看著他，壹幅無所謂的樣子，目光似在說：“那妳又能奈我何？”
　　姚文華楞了楞，心中暗罵這小子不知趣。
　　老夫都提醒妳了，妳也不肯給老夫點好處封口……壹點也不敬老尊賢。
　　“是啊，這些人違反朝廷禁令，侯爺與之來往，老夫這為妳請功斬奏折還如何寫呢？”
　　王笑悠悠然道：“說起來，我卻想為他們請功。”
　　“向陛下請功？”姚文華搖頭道：“侯爺該明白自己的處境……”
　　王笑道：“自然是替他們向姚大人請功，姚大人妳督師薊遼，想必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胡鬧。”姚文華正色道：“侯爺死了這條心吧，老夫絕不會和這些犯禁的海賊沾上關系。”
　　“至於姚大人的奏折怎麽寫？我已經想好了。”王笑徑直道：“姚大人與永平知府胡英明相處了兩天，發現他是建奴細作假扮。因此設下計謀，引得建奴來襲。沒想到懷遠侯王笑指揮不力，被圍困在碣石山。”
　　“好在危難之時，姚大人依然鎮定自若，不放棄尋找破局的機會。適時正好有海商正在附近海邊停泊，姚大人妳舌辯群儒，說服了他們……”
　　姚文華壹楞：“侯爺是在說笑嗎？”
　　“我是在陳述事實。”
　　姚文華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聽王笑這意思，竟是要將兩個功勞都讓給自己？
　　果然，只聽王笑接著又道：“總之，是姚大人妳布下這個局，又調海商來援，才將建奴引至海邊全殲。”
　　“真的？！”姚文華驚喜道：“真的是這樣？”
　　王笑雙手壹攤，笑道：“但妳事先答應過這些海商，只要擊敗建奴，便會招撫他們，並保留現有的部眾。”
　　姚文華瞬間便忘了自己剛才說過‘老夫絕不會和這些犯禁的海賊沾上關系’，用力點了點頭。
　　接著，他又有些猶豫道：“可是……老夫今天在別院裏聽曲，永平府官員都已經知道了。”
　　“那就是老大人妳高瞻遠睹、運籌帷幄，有‘談笑間，墻櫓灰飛煙滅’的氣派。”王笑道：“具體折奏怎麽寫，老大人自己潤色便是。”
　　姚文華眼中精光流轉起來。
　　“侯爺真的願意為了給這些人討個封賞，放棄到手的大功？”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不要也罷。”
　　姚文華馬便明白了王笑的意圖。
　　與其說這小子大方，不如說他懂得避虛就實。他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又是齊王壹黨，以他的名義再做這件事，其中諸多阻撓；
　　換成自己就不壹樣了，自己是名正言順的薊遼督師、又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若是陛下以為是自己得到了海商們的支持，必然極願意扶持自己與王笑制衡……但實則，控制權還在王笑手上。
　　“妳又玩這壹手。”姚文華長嘆壹聲，道：“和妳控制京城兵權時的做法如出壹轍啊。”
　　“壹招鮮、吃遍天。”
　　壹老壹少對視壹眼，各自賊兮兮地笑了笑。
　　此事合則兩利，兩人便迅速說定下來。
　　姚文華暗自心道：這小子太會猜陛下的心思了！
　　也許這次跟著他出關，能沾到壹場大功業？只是，老夫這身子骨得要熬住啊……
　　……
　　海岸上，戰後整理工作還在繼續。
　　五百個光亮亮的頭顱被堆成壹個小小的丘包，壹群永平府的官員和文士正站在那指指點點地贊嘆。
　　等王笑與姚文華過來，他們便又圍上來對著王笑壹頓吹捧。
　　王笑拱手道：“諸位誤會了，其實此次全殲這支建奴，全是姚督師主導謀劃……”
　　等他把兩人商議好的說辭講出來，永平府諸官便愕然了壹下。
　　有人信，更多人卻是不信。
　　盧龍縣令謝盛全就不信……他這兩天招待姚文華，早已看出這位老督師萬事置之不理，壹心享清福。
　　但這種事，人家位高權重的人都已經商定好了，自己壹個小小的縣令多管什麽閑事？
　　“督師大人決勝千裏，下官實在是對督師大人高山仰止、心悅誠服！”
　　“哈哈哈，督師大人計智非凡，實乃楚朝之福……”
　　花花轎子眾人擡，壹眾官員不吝溢美之詞，壹瞬間便將姚文華吹得仿如諸葛再世。
　　許多人卻也心知肚明，王笑才是幕後的實權的人物，依舊時不時奉承他幾句。
　　場面其樂融融。
　　忽然，有人冷笑道：“督師大人施謀用略，學生佩服。偏偏有些人喜歡妖言惑眾，每每站在前面出風頭。想必今日若非督師大人親至，只怕他還想霸著這壹份功勞，哄騙愚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