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打不過

　　王笑與秦小竺策馬留在戰場後方的壹座小山包上，身邊大概留了兩百個親衛。
　　對於王笑而言，將指揮權交給張永年之後，他要做的便是學習打仗，以及在戰場上尋找勝機。
　　剛才黑暗降臨，他馬上就意識到不好，迅速向幾個親衛下了命令。
　　“速去盧龍衛，讓耿當帶兵來援！”
　　“是……”
　　不多時，月光再次露出來，遠處的戰場上燃起篝火。
　　王笑瞇著眼望去，目光逡巡著戰場，試著找出敵人軍陣的變化。
　　杜澤誌的指揮確實得當，迅速地讓手下的家丁調整了方向，長矛在前，火銃在後，再後面是壹列列持刀的步卒。他的戰略意圖也很明顯，包夾張永年的人馬，利用山地限制騎兵的移動，進行肉博……
　　王笑擡起手，指著前方向秦小竺問道：“他們原先擁在中軍的騎兵是不是少了壹些？”
　　秦小竺目光看去，點頭道：“原本對方中軍騎兵應該有兩千人，還有壹千人哪去了……”
　　她說著，舉目四望，忽然拉了王笑壹把，喊道：“快走！”
　　王笑吃了壹驚，問道：“向我們來了？我們沒打旗號，杜澤誌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他能猜到，這座山頭最利於坐鎮觀戰。”
　　王笑壹邊領著人向張永年部靠攏過去，壹邊環顧四望，只覺周圍各個山丘都差不多，若是換自己與杜澤誌易地而處，是絕對做不出這樣的判斷。
　　他不由在心裏罵了壹句：“娘希匹，對手比我老道。”
　　“娘希匹，他們圍上來了。”秦小竺忽然罵了壹句。
　　“砰！”
　　壹連串的火槍聲響起。
　　秦小竺縱身壹躍，將王笑撲下馬來。
　　兩人就地壹滾，再擡頭看去，四周的親衛已倒下不少。
　　山包下的樹叢中，有人影攢動。
　　“下馬！打他們！”
　　兩百親衛連忙擁著王笑躲在石頭後面向樹林中開銃……
　　王笑如今也算有壹些戰陣經驗，倒也頗為鎮定。他貓在石頭後面，借著月色向山下樹林裏望去，等看到有人探出身子才開銃，接著飛快地裝彈。
　　他這邊兩百親衛大多裝配著燧發火銃，甲胄也是精良，又占著地利，因此面對壹千人的圍攻卻也有條不紊。
　　但稍讓人有些意外的是，杜澤誌這壹千家丁竟也是精銳，配了火繩槍和弓箭。這種情況下，他們從山下往上拋射弓箭，殺傷力反而要高過火銃。
　　石頭後時不時響起壹聲聲悶哼，壹個又壹個親衛緩緩倒了下去。
　　……
　　“砰！”
　　手中的火銃打了良久之後漸漸有些發燙，王笑飛快地裝了彈，又擡起火銃。他腦中忽然想到，這東西也許要炸膛了。
　　但下壹刻，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扣下板機。
　　“咯噠”壹聲響，沒有反應。
　　燧火石磨了太多次，已點不起來。
　　王笑只好將火銃收起來。
　　忽然，有溫熱的血灑在他脖子上，他擡頭看去，便見身旁的壹個親衛喉間中了壹箭，栽倒在他腳邊。
　　“侯爺……”
　　那親衛嘟囔了壹聲，再沒有氣息。
　　王笑想到不久前自己還給他說過笑話，眼眶不由有些發酸。
　　他撿起那親衛的火銃，瞄著山下又打了壹槍，習慣性地又往兜裏壹摸……沒子彈了。
　　王笑有些煩燥地四下壹看，兩百親衛已去了三成。
　　……
　　秦小竺射完最後壹支箭，轉頭看去，見王笑正蹲在地上，用手將壹個死去親衛的眼睛合起來。
　　她便伸手拉了王笑壹把，讓他在石頭後面躲好。
　　“想什麽呢？”秦小竺問道。
　　王笑伸手指向遠處。
　　秦小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邊張永年的兵馬已被包圍了起來。
　　“我們好像要輸了。”王笑道。
　　秦小竺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依她的脾氣，本來是想說：“肯定要輸了啊。”
　　王笑苦笑了壹下，緩緩道：“其實我出發之前，二哥傳了壹封信讓我別來薊遼，讓我去山東……大哥也是這麽說的。”
　　他又指了指倒上的屍體，道：“如果不是我帶著他們過來，他們都可以活下去吧？”
　　秦小竺偏了偏頭，問道：“那妳為什麽還是來了？”
　　“頭腦壹熱唄。”
　　秦小竺壹楞，有句心裏話便想問壹問他……
　　但下壹刻，王笑已經站了起來，從地上撿起壹把刀，道：“看來，我要施展我的刀法了。”
　　“就妳那兩下子。”秦小竺嗤道。
　　她目光看去，卻見眼前這個關內少年眉宇間已有些軒昂之氣，不再是往常那般文氣。
　　“好啊，我們殺下去！”
　　說話間，山下的家丁已下了馬，向這邊圍上來。
　　“殺！”
　　“保護侯爺……”
　　……
　　王笑當然還是沒什麽武力。
　　他會的無非是站在那裏，看見有人沖到面前了，便舉刀狠狠揮下去。
　　前三刀都沒有砍中人。
　　好在敵方的箭矢與子彈也已用盡，他又有秦小竺和親衛護著，暫時倒也沒被人砍死……
　　秦小竺大刀翻飛，頃刻間已砍死兩人，血濺了王笑壹臉。
　　這黏糊糊的感覺實在說不上好，王笑卻是舔了壹下嘴唇，再次劈下手中的刀。
　　眼前的紅光中，他看到對面是壹個三十歲左右的家丁，那家丁臉上帶著疲倦之色，手中的刀已紮進壹個親衛的身體裏……
　　接著，王笑的刀劈進那家丁脖子裏。
　　鮮血飛濺開來。
　　王笑似能感到對方脈博的跳動順著刀傳到自己手心裏。
　　“啊！”
　　他身子壹顫，將腦中所有情緒都拋開，忘掉所有，不停地揮刀、揮刀……
　　……
　　“劉壹口！”
　　張永年大喝道：“我牽制住他們，妳帶人去救侯爺……”
　　“妳去。”劉壹口大喝壹聲，手中的狼牙棒將壹個家丁砸飛。
　　他已經力竭了。
　　事實上，他身上已中了多處傷，血不停在流，這讓他的頭腦有些昏沈。
　　“張將軍，妳快帶著侯爺撤吧……”
　　從陷入包圍開始，劉壹口便知道，這壹戰怕是要輸了。
　　——老子不過是個山賊，死便死了。算起來還是張將軍妳走更值當……
　　張永年對劉壹口這樣不聽號令的行為極有些憤怒，卻也只好自己領著人向王笑那邊突圍過去。
　　他瞇著眼，看不清那邊山包上的局勢，心裏極有些焦急起來。
　　下壹刻，壹柄金錘猛然砸在張永年背上！
　　“噗！”
　　壹口血噴出來，張永年登時摔下馬。
　　“哈哈哈，來與老子壹戰！……”
　　“娘的，又是妳這莽夫……”
　　……
　　壹柄長刀劈在王笑的身上……
　　這些日子以來他經歷風雨，卻還是第壹次直面刀槍、受傷倒地。
　　秦小竺大急，手中長刀狠狠揮了壹個大圈，逼退前面的家丁，壹把扶起王笑。
　　她眼眶有些濕。
　　這壹刻，她心裏想到自己要和王笑壹起死在這裏了。
　　她倒也不難過，反而有些歡喜。但她回首西望，忽然又覺得——
　　“那淳寧該怎麽辦啊？”
　　……
　　孟朔領著三十個剃了頭、建奴打扮的兵卒繞了壹圈，從西側趕到戰場。
　　他用滿語大喊了幾聲之後，便有家丁引著他們，向杜澤誌的中軍走去。
　　孟朔聽著戰場上的殺喊聲，心中愈發有些焦急。
　　慢慢的，他能看到杜澤誌站在壹個臺子上。
　　孟朔不由加快了腳步，按著刀柄的手都有些出汗。
　　——擒賊先擒王，只要自己殺了杜澤誌，這壹戰還有希望。
　　他咽了壹下口水，喉頭微微滾動，算著自己與杜澤誌之間的距離……
　　下壹刻。
　　“他們是假的，拿下！”
　　慘叫聲猛然響起，無數亂刀向著三十人斬下，頃刻間便將他們剁得血肉橫飛！
　　孟朔就地壹滾，心駭不已。
　　“完了……”
　　……
　　戰場上廝殺依然在持續，戰局卻已經定了下來。
　　忽然。
　　有鼓聲響起。
　　吶喊聲震天而來。
　　遠遠的，有壹桿大旗迎風招展，月光下暫時還看不清是什麽字。
　　……
　　杜澤誌轉頭看去，忽然壹楞。
　　只見數不見的人影攢動，從三屯營方向飛奔而來。
　　月光下，壹馬當先的是壹員金甲老將，手持大戟，紅色披風招搖，恍有天神之威。
　　杜澤誌有些愕然，最後卻是泛起壹個輕蔑的笑容。
　　“趙浩成？不自量力的老東西，也敢跑來徒增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