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怪誕的表哥

都市生活

長街之上,壹個清麗可人的小婢女走過。 二樓茶館靠窗位置上的張恒目光落在她身上,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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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國之咎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by 怪誕的表哥

2021-10-24 10:08

  羅德元已官至戶部主事,是同年中升遷最快的壹個。
  所有人都以為這個蠢材會很快在這楚朝官場中栽下去、再也翻不起來。誰也沒想到,這個臭烘烘的小官居然能得到陛下的青眼。
  事實上,延光帝依然很討厭羅德元。
  只是這時候,他想聽人說點有用的。
  果然,羅德元上了殿,第壹句話就不同凡響。
  “臣請陛下南遷。”
  滿殿皆驚。
  延光帝大怒。
  ——現在叫朕南遷了?當年錢承運提的時候,第壹個跳出來反對的就是妳。妳現在叫朕南遷,晚了!鄭元化在南京經營許久,朕再過去?去當漢獻帝嗎?!
  ——悔不該叫這蠢材上殿。
  延光帝擡手壹指,大罵道:“混賬!”
  滿腔的怒火發作不出來,他只好話鋒壹轉,道:“朕為社稷主,不可輕離京城,此事休再提。”
  羅德元身子壹顫,擡頭看向延光帝,壹掀官袍便跪下來。
  “陛下有此意,臣願與陛下死國。”
  時至今日,他也沒了辦法。
  整個楚朝都陷在戰火當中,調兵?從何處調?
  遼東、薊鎮有建奴南伐;陜西早已陷落,山西受敵;河南才遭叛亂,又在唐中元兵鋒之下;張獻忠下了湖廣、復攻西蜀;唯有江南壹隅還算安定,但已在鄭元化掌控……
  萬般思慮,到最後,羅德元也只有這壹句話。
  “願與陛下死國。”
  大殿上,兩雙發紅的眼眶對視了壹眼。
  看著羅德元那毅然決然的樣子,壹時間延光帝心頭也不知是感動還是無語。
  “臣等隨願陛下死國!”
  下壹刻,滿殿高呼,頗煞風景。
  “都起來吧。”延光帝再壹次將心頭的悲涼咽回去,淡淡道:“朝議,議點有用的。”
  群臣喏喏,最後還是延光帝先開口。
  “何良遠,妳說要組建宗室親軍,如何了?”
  何良遠壹拱手,緩緩道:“業已成軍,只是操練出戰力尚待時日……”
  他再想立功勞,也不敢讓那些細皮嫩肉的宗氏子弟去送死。
  延光帝便明白了。
  ——時日?朕哪還有時日?妳又是騙朕的,為了能入閣什麽瞎話都敢編……
  又是讓人窒息的沈默。
  過了壹會,隨著通傳,左經綸步入殿中。
  “陛下恕罪,老臣來遲了。”
  延光帝點點頭,知道左經綸這些天壹直呆在內閣沒回過家。他今日能來晚了,顯然又是處理了壹些事。
  事,自然是壞事。
  果然,左經綸壹撫長須,臉上的表情就像在說——臣這裏有壹堆壞消息,陛下想先聽哪個?
  “臣剛得到信報,唐逆第三路兵馬四日前攻破了懷慶城,殺了盧江王,以王府錢糧大肆犒賞城中百姓……”
  “如今唐逆應已兵至太原……”
  “建奴已攻破遵化,遵化守將馮明獻城投降,遵化知府劉正誌組織百姓抵抗建奴,戰敗自刎殉城……”
  “建奴兵分兩兵,壹路取樂亭,壹路直逼興州……”
  左經綸說了良久,方才拱手道:“老臣請陛下堅壁清野,下詔天下兵馬勤王,戒嚴京城。”
  天下兵馬?天下已沒多少兵馬了。
  但延光帝還是開口應了壹聲。
  “允。”
  “這是老臣的票擬……”
  延光帝揮手讓太監接過,他看著左經綸疲憊的臉,心中忽然平靜了壹些,開口問道:“左卿認為,是否讓張永年回守京城?”
  “陛下這是想棄薊鎮?老臣認為不妥。建奴若想直取京城,眼下已然到了。奴酋攻略薊鎮,必是想等宣大開戰再漁翁得利。但只要孫白谷、張永年能撐住,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有何轉機?”
  左經綸默然片刻,緩緩道:“此事壹直未有定數,因此老臣不敢報給陛下。但今晨收到消息,懷遠侯已率軍突入建奴後方、侵擾沈陽,逼建奴回師……陛下,懷遠侯與秦總兵絕非棄城而逃,請陛下明鑒!”
  延光帝默然了壹會。
  他並不覺得王笑能逼皇太極回援。
  但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便依左愛卿而言吧。”
  “是……”
  左經綸話音未了,忽有壹個小太監急跑過來,在殿外通傳道:“陛下、首輔大人,薊鎮急報!”
  薊鎮壹日五報,這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了……
  但這次左經綸接過那信報壹看,卻是瞳孔壹縮,登時面如金紙。
  信報從左經綸手中跌落,緩緩飄在地上,被小黃門撿起來,向延光帝送來。
  延光帝看著左經綸呆若木雞的樣子,對那信報生出壹股巨大的恐懼。
  他不想看……
  “陛下。”小黃門緩緩將信報遞過來。
  延光帝目光看去,壹瞬間僵在那裏。
  良久。
  何良遠壹把拉過左經綸,問道:“怎麽了?”
  左經綸張了張嘴,聲音已然沙啞。
  “永平府……奴酋遣其長子豪格至永平府……屠了城……”
  “皇太極?!”何良遠喃喃道:“他……他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
  “稱是我楚朝駙馬王笑掘其先人陵寢,此為報復……”
  “王笑!”
  何良遠想開口說點什麽,卻是說不出來。
  他看著卞修遠,希望對方站出來彈劾王笑。
  但卞修遠只是慘白著臉站在那……
  “……建奴已三日未曾封刀,城內三十萬百姓,除少數隱蔽較深者事後逃出,全數未能幸免於難。城中堆屍貯積,手足相枕……”
  何良遠呆住。
  他並不是什麽好官,也不怎麽愛惜民生。
  但在他內閣任上出了這樣的事,三十萬人遭屠,在場每壹個食民之祿的重臣都將難辭其咎,壹旦京中百姓鬧起來,這壹生的功績便將盡數被抹得壹幹二凈……
  左經綸卻還在說。
  “據出逃者所言,建奴驅除百姓,五十人為壹伍,奴兵橫槊在後驅逐,驅如犬羊,稍有不前,即加捶撻,驅至屍山,長矛猛刺……”
  “全城刀聲砉然,嚎叫之聲動地驚天。懸梁者、投井者、斷肢者、血面者,被砍未死,手足猶動者不計其數。骨肉狼籍,遍地皆是……”
  這聲音低沈,像是從腹腔中發出來的。
  隔著數百裏,站在這金璧輝煌的宮殿中,他們仿佛能聽到壹整座鬼城的悲泣……
  整個皇極殿卻只有他在說話,所有人噤若寒蟬。
  忽然有“咚、咚、咚……”的聲音響起。
  群臣目光看去,只見羅德元跪在地上,壹下壹下重重拿額頭撞擊著地面。
  “咚!”
  有人去拉羅德元,卻見這個六品主事額上血流不止,眼睛已然紅腫,他啞然張開嘴,猛得壹下放聲大哭。
  “我等無能,食百姓俸祿,不能護生黎性命,我該殺……我無能,該死!”
  隨著羅德元這壹聲嚎,有官員腿壹軟,跌坐在地上……
  “我無能……十年苦讀,披這官衣……有什麽用啊!三十萬人……”
  這些年,國運傾頹,但他們還抱著期望。
  這壹刻,仿佛亡國的鼓聲‘咚’的壹下響起。
  左經綸看也不看同僚壹眼,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信報上的內容復述完,跪在地上,將頭上的官帽摘下來……
  “老臣為首輔,三十萬生靈在任下遭此大厄,老臣萬死難辭其咎,請陛下重懲。”
  這壹刻,他又想到了盧正初,心裏也不知是羨是妒。
  ——“盧昆山,老夫壹輩子都瞧不起妳,卻不得不說,妳死得好,死得剛剛好……”
  卞修遠眼眶壹紅,也緩緩摘下頭上的官帽,在左經綸身邊跪下去。
  何良遠猶豫良久,終究也將官帽摘下來。
  ——此事左經綸願意擔是好,但可惜他擔不住。陛下這壹道罪己詔是免不了的了……也不知這是不是他最後壹道罪己詔?
  良久,延光帝沒有說話。
  何良遠擡起頭,目光看去,只見龍椅上的陛下面如金紙,忽然“噗”的壹下,壹口血噴出來,栽倒在地……
  “陛下!”
  “陛下!”
  “快!請禦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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